戲弄

    第九章

    這話是誰說的？

    在這種時候，居然還有心情說風涼話。

    周冉腦中一片混亂，恐懼尚未完全退去，呼吸亂得厲害。她下意識想分辨聲音的來源，卻一時抓不住線索。

    她才剛回國，這段時間幾乎沒有和任何人起過衝突，更不可能招惹這種人。

    難道是什麼久沒見的舊識？

    可不對。

    這聲音太低、太穩了。

    不是那種聽過一次就會被時間沖淡的聲音。

    下一秒，一個身影忽然從腦中浮現。

    她心頭猛地一跳。

    想起那個在異國夜裡，被她睡完就跑的男人。

    周冉慢慢轉過頭。

    燈光下，男人站在巷口不遠處。

    黑色西裝剪裁俐落，身形筆直，金框眼鏡在昏暗燈影中反射出冷淡的光，整個人像是被刻意從這條骯髒巷子裡抽離出來的存在。

    他站得太穩了。

    穩得不像路過，更不像臨時發現狀況。

    那一瞬間，周冉心裡閃過一個極不合時宜的念頭。

    ——他怎麼可以，還是這麼好看。

    這個念頭讓她自己都感到惱火。

    偏偏是他。

    可以救她的人那麼多，為什麼偏偏是這個人。

    她甚至來不及細想，話已經脫口而出。

    「你還站著幹嘛？快幫我！」

    聲音急促，帶著明顯的慌亂，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，那語氣裡夾著一點失控的依賴。

    謝睿安看了她一眼。

    目光在她臉上停了不到一秒，隨即落回抓著她肩膀的那隻手上。

    像是在確認什麼。

    「哦？」他語氣很輕，「怎麼幫？」

    周冉一愣。

    「把他們趕走！」她咬牙，「現在！」

    謝睿安輕輕挑眉，神情平靜得近乎冷漠，像是在權衡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。

    「恐怕不行。」

    周冉幾乎要炸了。

    「你現在是在跟我開玩笑嗎？」

    「我不能隨便救人。」

    他的聲音壓得很低，聽起來漫不經心，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篤定。

    她不可置信地瞪著他。

    「你說什麼？」

    「我只能救我的人。」

    他補了一句。

    語氣不像玩笑，也不像威脅，而像是在重申一條早就存在、從未動搖的界線。

    周冉的理智在恐懼與憤怒之間被擠壓得幾乎碎裂。

    「你無恥！」

    她幾乎是低吼出聲，「你現在這樣，真的很無恥。」

    他沒有立刻回話。

    鏡片後的目光暗了一瞬，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。

    「我無恥？」

    他輕聲重複，語調冷靜得過分，「那天晚上，是誰醒了就走，連一句話都沒留？」

    那句話像針一樣刺進來。

    周冉一時語塞。

    她深吸一口氣，強迫自己冷靜。她很清楚，現在不是翻舊帳的時候。

    「行。」

    她語氣冷下來，「你要什麼都行，先把他們弄走。」

    話出口的瞬間，她自己都感到難堪。

    謝睿安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很久。

    那不是勝利的神情。

    更像是在確認一件他早就知道答案的事。

    下一秒，他轉過身。

    甚至沒有再看那群人一眼。

    「滾。」

    聲音不大，卻冷得沒有任何餘地。

    巷口另一側，有人動了。

    幾名黑衣保鑣不知何時出現，動作乾脆俐落，把圍著的人一個個拉開。

    原本還囂張的混混瞬間慌了神。

    有人想辯解，有人想反抗，但在那種壓迫感之下，最後只剩下狼狽退散。

    不到一分鐘，巷子空了。

    只剩下夜風，和還未完全散去的恐懼。

    謝睿安轉回身，看向她。

    「好了。」

    語氣恢復成最初那種淡淡的樣子。

    「剛剛只是開個玩笑。」

    這句話徹底點燃了她最後一點情緒。

    玩笑？

    她剛剛被逼到牆角，幾乎出事，他卻說那是玩笑？

    周冉猛地抬腳。

    狠狠踩在他的皮鞋上。

    「你混蛋。」

    聲音顫抖，卻硬撐著沒有哭。

    她轉身就走。

    沒有回頭。

    謝睿安站在原地，腳背隱隱作痛。

    他卻沒有動。

    只是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深處。

    很久之後，才低低地笑了一聲。

    那笑意極淡，卻帶著某種耐心等待獵物靠近的偏執。